第89日_初为人夫
白虎小说网 > 初为人夫 > 第89日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89日

  有时候人群中穿过无数身影也落不进眼里,有时候那人仅仅是有些相熟的轮廓,就能引起温霁的注意。

  她冷眸蓦地往那处一瞥,仅仅是身体反应,就看到张初越身高腿长地烙在石柱旁。

  眼前的秦莲絮絮叨叨地不停说服她去找钱,而不远处那个人将她与母亲的困窘尽收眼底,还要朝她走来。

  猛地,温霁拽住秦莲的胳膊,转身避开张初越的视线,与他背道而驰。

  她能感觉到张初越赫然定在原地的神色,惊愕,冲击。

  可她不能让秦莲看到他。

  用她此刻还算活络的考研脑子迅速反应,将秦莲带走,以免她去找张初越索钱。

  “妈,你们去找过张家要钱吗?”

  温霁把秦莲带到树荫底下,脸色严肃地看她。

  秦莲眼神有些回避,温霁皱眉:“到底有还是没有?”

  “没有,阿霁,这种事我们肯定先跟你商量。”

  温霁顿时松了口气,但旋即又意识到了个更心凉的事实——丑事让她去出力罢了。

  “过年那顿饭局,您和嫂子都没去,温昀还把张初越和他爸冷嘲热讽了一顿。早之前,张初越就跟温昀打过架,张家这次是不会给钱的。”

  温霁冷静地拿出手机:“您是要现在回去还是明天,酒店车票我给您订,您想住多久都行,不过温昀做生意欠的窟窿,我一分不会补。”

  她这两天才搞明白了缘由,温昀做的生意模式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,借别人的钱去私下放贷,身边手头宽裕的亲戚都借给他了,开头利息高,大家从众心理纷纷入股。

  加上温家有家底,自然不怕借给温昀。

  谁料资金链断裂,放出去的贷收不回,他想吃高利息,可这世上哪有人能给他生那么多蛋。

  温昀现在要么还股东的钱,要么坐牢。

  秦莲爱子如命,听到“坐牢”便发疯:“女儿,我对你跟别人家养闺女是一样的,你不要总是跟哥哥比,他是男孩子,他得有担当有事业,他想赚钱对这个家好。”

  温霁勾唇,说出来的嗓音却在抖,像冬日骨头里发出的冷颤:“对我好,对这个家好,您认为我们能拿那么多钱帮他之前,有没有想过,这么赚钱的好事也叫上我?”

  秦莲蓦地一震,她的话再也圆不了了。

  温霁一点点挣开她抓住自己的手,说:“您一定会说是因为我们没本金,既然如此,我们确实还不上。还有,张家收到我和张初越的离婚证明后,不会再管我们家的事,我哥要面子,给他留点脸吧。”

  温昀是秦莲的软肋。

  温霁搬出他来,她就会有所顾忌。

  但在女儿面前,她就能尽情发泄:“阿霁,你是要看着你哥死吗?”

  “你们家有厂有房,市中心独栋别墅,卖了能填不少,现在肯定还在你们手上,只是舍不得,所以才想让我出面找张家填债,恐怕借出来以后就不还了,或者让我去填。秦女士,以前我不懂,但现在,我不是那个你们说读书读傻掉的女儿了。”

  温霁没有回宿舍。

  她步子径直往洗手间过去。

  门一阖上,谁也看不见谁,她板硬的脸终于能埋在臂弯里哭了。

  挥出刀子的那一瞬间,整个人在抖,她根本不擅长处理亲情,如果不是他们要去找张初越,她说不出那么多割肉的狠话。

  如果告诉张初越,他会怎么样呢。

  作为一个丈夫,妻子娘家有难,道德上他要帮,否则也会受牵连。

  可他也是人,心里就不会生出怨怼吗?

  怨怼自己太太的家人如此吸血。

  想到这,温霁就忍不住哭出声,忽然,门外有人在敲,一位女生询问道:“同学,你没事吧?”

  瞧,陌生人都会关心她为什么哭,可最亲的人却觉得无论如何朝她扎刀子,也是血浓于水断不了。

  秦莲说打断骨头连着筋,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伤害最亲的人,反正也断不掉。

  温霁手背压着嘴巴,小声回应:“没事,谢谢。”

  “嘟嘟嘟……”

  手机在震,她掏出来看,是张初越的来电。

  她现在说不出话,听到他的声音恐怕哭得更凶,此刻眼泪已经顺着指间涌出,她划断了来电,给他微信回一条消息——

  【有事,一会回复。】

  视线模糊,字打了一个错一个,有水滴到手机屏幕上,她擦走,屏幕又接触不良,一段话打得好辛苦才发出去。

  划开界面,又看到许桓宇的信息,他发来的毕业照。

  温霁心里的罪过深了一层。

  吸了吸鼻子,给张初越发了条信息:【毕业快乐。】

  她现在实在没办法开开心心地去恭喜他,身上一滩烂事,还是不要去沾染那身学士服。

  她整理好思绪后,给温昀打了通电话,语气分外平静,让他劝秦莲回去。

  那头的男人听不出半分情绪,自尊心是他硬挺的盔甲,到死也不会向他这个瞧不起的妹妹低头。

  这样也好,温昀有温家给他奔走,根本轮不到她来拯救。

 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对他说:“我跟张初越办离婚,准备出国留学,没什么事别来打扰。”

  她话一落,果然电话那头的男人神经一断,开始骂她没良心,自私。

  温霁淡淡一笑:“温昀,别忘了,我跟张初越提醒过你的,是你扔了这根绳自己跳下去,怪不得任何人,我们的良心都不会受谴责,你呢,半夜不会做噩梦吧,如果你睡得着的话。”

  那头的男人说不出话了,只会憋着一团火地“你你你……”

  手机一阖,温霁眼角的泪也干了。

  洗干净脸,去把不死心的秦莲送去机场。

  “秦女士,您可以不走,甚至可以去我们学校闹,说我忘恩负义,不过没关系,他们知道原委后,只会让我更快办理出国手续,而您再不走的话,看看那儿的派出所,温昀还没进去呢,您就要先进去么?”

  秦莲那点母亲的柔弱最终变成了愤怒,骂她没良心,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。

  温霁任由她发泄,反正这儿没有任何她相熟的人,只要张初越没看见就好。

  从机场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,她站在冷风里仰头,忽然感觉有雨丝飘了下来,她张了张唇,抬手去接,夏天来了,万物只会更旺盛地拼命求取生机。

  防盗门被从外推开,屋里暖融融的光照在瓷砖上。

  墙上的挂钟显示十二点三十分。

  张初越以为她今晚不会过来了。

  强忍着绷紧情绪,起身拿过瓷杯说:“我先去睡了。”

  明显地、不悦地表达我已经等你很久。

  然而逋转身,看到头发湿淋淋黏在脸上的温霁,一张脸蛋冻得发白,双手抱着胸止不住地抖。

  张初越那根神经绷断,步子迈过去冷声质问:“没带伞,手机也没带是不是,不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!”

  暴脾气在压抑,温霁在他的语气里抖得更厉害。

  张初越搁下杯子,双手钳住她胳膊要带进浴室,哪知脖颈被她双手一攀,唇就让一道冰凉又极致柔软的肌肤压上。

  心脏猛地被她抓紧。

  透不过气。

  他竟然还张开唇让她舌尖游进来取暖,她的嘴唇竟然会吸他的舌头。

  他猛地闷哼一声,心脏都要被她吸出来。

  大掌抻直压在她后背,将她整个人紧紧嵌入怀里,温霁被迫仰起头,双手攀折在他肩上,吻得骨头都没了。

  谁都不要喘气,一起窒息而死。

  温霁的娇音化在他耳膜里,仿佛在说:原谅她。

  她还说:“老公,帮我脱衣服,你摸摸看,湿透了。”

  湿透了,雨那么大,可不是。

  他把人拎到浴室,脏衣娄里被扔进了一件又一件。

  最后花洒声响,她冻得双手抱在胸前,贴着他胸膛,不知是真冷,还是不让他看。

  抑或者是——

  张初越告诫自己要忍住。

  于是冷着脸给她洗头发。

  温霁转过身去背对着他,热意终于熨贴进肌肤里,她才说:“老公,浴巾,要你那条黑色的。”

  张初越盯着她看,忍了又忍,终于扯下来盖在她身上。

  没等她围好,人就被他横抱起身,失重将她心头一荡,转眼周身陷入软绵的被衾之中。

  “妈为什么来找你?见了我为什么躲?为什么说离婚的事?”

  他俯身下来,将她裹暖才终于发难了。

  温霁趴在床上,抻直左手去够床头柜,雪白的后背从被子里伸出,张初越拉起被子去盖,一手箍住她的手腕,一手将她翻过来,面朝面。

  温霁哼了声:“要拿水袋才可以!”

  “回答我,温霁!”

  她不说,挣扎着要去够床头柜,他忍无可忍,直接将她双手反剪在她身后,挺起胸迎向他,灼灼目光凝望,他最终落了句:“什么时候去离?”

  一瞬间,温霁眼瞳霎时酝出水意。

  那红色水丝勾着杏眼,好似犯错的人是张初越,他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。

  箍紧她手腕的力道微松,他喉结滚动了两下,压住火,手去拉被沿,盖好她一对雪白的峰容。

  “明天,可以吗?”

  轻轻浅浅,水淋淋的声音响起,在他胸腔轰隆出咆哮的灭顶洪灾。

  温霁坐起身,双手去抱他,不让他看自己的脸,小声哄:“假的,张初越,等我回国就能结回来。”

  她用脸颊去蹭他的下巴,软绵绵的手去轻轻拍打、摩挲他的后背,听见他贴着她胸口的肺腔在震:“那也不急着……”

  “那天听言哥说要给你打正式入职报告,你毕业就要去上班了,我听说政审也很要紧的……我这边,现在递材料已经算晚了……”

  温霁在随意扯谎,她现在只怕温昀的事会连累到张初越,夜长梦多,必须尽快断了关系。

  “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?”

  他语气很沉,没有反对,但也没那么好骗。

  温霁想到几个室友当时在她耳边念叨的好处,说:“成绩比我差的同学都能申请到,我不想后悔。”

  张初越知道她要强,念书这条路上从来都是不服输的,此刻盯着她看,温霁眼神有些闪躲:“你不支持我有更好的发展吗?”

  道德帽子一戴,张初越心里冷嘲了一声,是对他自己的冷嘲:“我有什么不支持的,你就算明天要出国,我也能给你把证办下来。”

  温霁盯着他气爆的脸,手往被子里钻,忽地让道掌力攥住了手腕,她跪直身迎向他的唇,单手勾住他肩,轻软着声:“看来硬的不止是嘴巴。”

  张初越一晚上没睡。

  温霁也是。

  民政局八点上班,路程十分钟,他能做到七点三十分才让温霁落地。

  她嚷着骂:“离婚了又不是不给你了!你跟吃断头饭似的!”

  温霁用力关门,张初越打火,说了句:“我只做合法的事。”

  她捋头发的动作一顿。

  张初越眼尾扫了她一眼:“温霁,我从来不做假事,你最好是,读出个样子来。”

  他话里停顿,语速缓慢,想说“你牺牲这么大”,但见她毫不犹豫立马就要离婚,似乎对她而言,他真的可以在她任何选择前让路。

  温霁垂眸,指尖握着包,只要离了婚,温家就再不可能牵连到他。

  “放心吧,到时候我不会嫌弃你的学历。”

  张初越一听她这轻松玩笑的话心里就燥火,昨晚弄得那么狠,她都不肯说一句“不离婚了”,宁愿哭得什么水都泄洪一般地流出来,都不肯说“我留下来”。

  他又问一遍:“温霁,你确定了,我不是什么说想结就结,想离就离的人,我这儿也不是你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的地方。”

  温霁安安静静地压着裙摆,这是张初越第一次见她说这种软话:“可在我这儿,对你是。”

  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昨晚不就是么,任他怎么闯怎么捣,她这辈子活到现在,从来没这么主动过,腿夹着就没落下来过。

  张初越此刻还能质问什么。

  他像那个受不住诱惑拿了好处的人,在进民政局之前还要占上风地补充一句:“是你为了前程要离,我不是过错方。”

  温霁恼了:“知道了,错都在我,是我始乱终弃,是我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夫!你快点!”

  她包里的手机今早已经连续震了两次,都是温家的来电,这次还是温昀妻子的电话。

  然而她话一落,路过的人都纷纷朝她侧眸,眼里有震惊,有不平,有摇头。

  温霁懒得理会这些眼神,只要脱离了关系,那他入职就能顺顺利利,温家休想找张初越的麻烦。

  忽然,又是一串电话铃响,温霁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要按断,却看到张初越从兜里拿出了电话,屏幕显示是一串号码,定位南城。

  温霁脑子轰地一下,把他手机夺了过去,张初越看她的反应有些疑惑,手心朝她摊开:“我妈的电话,你要不跟她说两句,你要跟我离婚这件事。”

  他甚至还想接完电话再进去,可是话一落,面前的姑娘一双杏眼就蓄起了泪,令他蓦地怔在原地。

  “张初越,我们先把婚离了好不好。”

  他看着她的眼睛,手下意识就去托住她下巴,不让那泪珠子掉下来。

  他的理智,他的决策,他的拖延,全都在她哭着求他离婚前投降了,只说一句:“好,我离,别哭了,一会进去,以为我是过错方。”

  温霁紧紧握着张初越的手机,一直到签字生效后,她立刻拍了离婚证书,第一时间就发给了张初越的妈妈,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温家的事,现在都不归她管了。

  下一秒,她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
  是谢澜的。

  张初越把她电话抽过去,说:“有什么事我来处理,你现在,回去备考。”

  牺牲大成这样,张初越觉得温霁考不上哈佛都对不起他了。

  温霁看他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,抿了抿唇,低着头扮成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:“那、那我今晚去你那儿。”

  男人长眸睨她:“怎么,离了婚还想跟离婚前一样?我只给我太太做。”

  他一点都不想给她好处,好让她留恋跟他婚姻存续期间他提供的服务。

  然而温霁听懂他的话了,点了点头,径直走到马路边,张初越喊住她:“认不认路,车在这儿!”

  温霁轻“啊”了声,说:“坐前夫的车没问题吗?”

  张初越气不打一处来,双手扶腰:“我要给你付赡养费的,你打车还不是花我的钱,上来。”

  温霁双手抓着背包跟在他身后,到了车边就要上后排座位,张初越一双浓眉蹙起:“我说了我们现在不是夫妻,你别暗示我进去伺候你。”

  后排的位置他们上来过两次,不是她坐在他身上,就是回南城的路上,他将她抵在车角不失速度。

  以致于温霁此刻有些迷糊:“是啊,所以我不方便坐副驾嘛,你的意思不是这样吗?”

  她丧失了当张初越妻子的权益。

  男人长腿定定站在那儿。

  夏日的烈阳照在他身上,他是疯了,没了理智陪她在这玩。

  “离婚很好玩是吗?”

  这是他发脾气时说过最重的话。

  温霁看着他坐进驾驶座里,一时间不知道该坐副驾还是后排座位。

  张初越等了半天,没见人进来。

  忍不住掀开车门下去,看到温霁站在门边上哭。

  他眼眶顿时就热了,拉开后排的车门把她拦腰抱进去,紧接着他长腿迈进,门一关,把她往沙发上抵:“我看你是想弄死我。”

  温霁被他低哑的嗓音一砸,左右都被他骂了,干脆抓着他的衣服抱着他开始哭。

  把昨日的委屈酸涩全都倾倒在地,她现在轻松了,他却说:“后悔了,现在民政局还没关门。”

  她的泪水印在张初越的怀里,死死搂住他:“张初越,你总是问我喜不喜欢你,念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,就只会念几句情诗,其实一开始结婚,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,但是有个长得好看,身材又好的在我眼前晃,我承认是我先勾引你的,反正你是我老公,又干净……”

  张初越太阳穴都要被她念爆了,想把她扯开说不合适,手一碰到她后背就变成了抓揉。

  她还往他怀里怂,还要把她胸口那几两肉送进来,他克制:“你现在既要前程,就别在这儿后悔,我不想听。”

  温霁搂得他发紧了,气绵绵地说:“后来我们睡在一起,一开始就是你出力,渐渐就像夫妻过日子一样,我们一起出力,再后来,我们终于有了点灵魂上的交流,我们能说话说到一块儿。”

  张初越被她这些回忆给压得喘不上气,肺也要炸了:“我现在让你选了吗,你说要离婚我不是跟你离了?我一点都没阻碍你前程,别人的老公我不知道,我自认在你这儿做到十足,但走到民政局这我发现你毫不犹豫,我今后都不知我是不是婚姻的失败者。”

  “你不是!”

  温霁爬着坐到他腿上,双手扶起他的脸,哭得梨花带水,铺满了红得像一咬就破的桃腮,张初越心在软,其他地方又得对她硬邦邦起来。

  她在看他的眼睛,说:“后来我们睡觉前会说话,可是又要做事,有一天我发觉怎么时间这么短,我们都忙不过来了。”

  “张初越,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喜欢的感觉,但是那一刻我意识到,我对你的喜欢有25小时,一天都不够盛满。”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bh99.cc。白虎小说网手机版:https://m.bh99.cc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